22、022(3/4)
“我知道光明圣廷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很多穷人,也挽救了非常多的家庭。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领回教会,如果不是欧林主教,我早就活不下去。但他也没有告诉我原来活着是这样的:在个冰冷的房间里,接纳那些不知道从什么东西上提取的血液、药剂,做无数个没有尽头的手术,除了教廷的圣典就是实验报告,实验员受到实验条例的监视,不许对我笑,不许跟我随意交流……”阿诺因深深地埋下头,沸腾的内伤让他又吐出口血,嘴唇异常地鲜红,“我不是写着099的手环,也不是个优秀的案例,我是个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点?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白袍巫师彻底失去了回答的能力,他死死地攥着水晶球上华贵的链子,也攥着袖口的布料。过了好半晌,他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诺因。”
“没有姓吗?”伊局促地道,“我叫伊卡**斯。”
“没有。”阿诺因抬起头对着牧师笑了下,他的皮肤此刻血色尽褪,有种如霜的苍白通透感,半长的乌黑发丝没有任何刻让人觉得这么合适、这么魔魅过,冥冥之中,仿佛有种怦然心动的鼓点敲击着逼近,细碎的鳞片爬上他的手背,爬上他的眼角,光芒有限,而他的危险与美丽永恒无垠。
伊又次失去了反应,他甚至找不到个成熟的词来形容对方,蛊惑?妖冶?他不能准确地说出来,只能逃避似的、后知后觉地垂下眼睛,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继续施法的能力,就在巫师与牧师难得和平,坐在起恢复体力的时候,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骷髅巫师依旧在挣扎,当两人将目光投向他时,才发觉原来这个被转化的低级死灵生物在向个方向爬行。
阿诺因沿着这个方向看过去,见到那扇门已经被撞坏的房间,看到满床的玫瑰花。他陡然心口闷,看着那具破损的骷髅断裂了腿骨、断裂了指骨、低级而难以愈合的骨架不断地零散,最后,连那件精致的黑色巫师袍也被畸形破损的半具骷髅落在了身后。
两人寂静无声地看着他爬行,看着满地的零散骨头碎片……直到他倒在路上,连手臂也全都散掉了。
过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直到伊开口问:“……我下手太重了吗?”
“怎么会。生死关头,再重也理所当然。牧师大人是被个死灵巫师感化了吗?”
阿诺因边说着边伸手压了下胸前,他忍住疼痛,站起身捡起了那具倒在爬行中途的骷髅头颅,在伊惊愕的目光之中走近了那间布满玫瑰花瓣的浪漫之地。
至死不渝的,浪漫之地。
他双手捧着骷髅头骨,将对方放在了康妮小姐的怀中。洁白的骨头半埋入玫瑰花瓣,半埋入了爱人的手臂之间。
可能邓普斯先生永远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的天——他心爱的、挚爱的康妮,他常年缠绵病榻连路都很难走几步的康妮、他永远要保护下去的妻子,会用自己纤弱的手臂环绕着他,会用他曾经守护着她的方式来守护着自己。他没有了眼睛、没有了耳朵、没有了心脏,但贴近康妮的心口,仿佛仍能听到许多年前,美丽的妻子为束玫瑰而欣喜的心跳。
不是为束玫瑰,是为了赠送玫瑰的他。
爱与痴,与童话,是永不磨灭的。
阿诺因朝着布满玫瑰花的大床行了个标准的礼节。他静悄悄地退了出去,靠在外面的墙上仰头喘了口气,听见伊问:“阿诺,你好点了没有?”
阿诺因没有正面回答:“谁让你这么叫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叫——”
他话语未落,两人头顶上的石板发出轰隆声,整块翻转的石板都跟着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然后粉碎着掉了下来。灰尘顿时飞扬四起,阿诺因偏头被呛得咳嗽了半天,眯着眼睛恢复视野,他已经没力气去追究自己身上的鳞片浮现和异变特征了。
灰尘落下。
凯奥斯直接跳了下来。阿诺因勉强抬起眼,就对上熟悉的金色碎发,他有点怀疑自己这是幻觉,又有些怀疑这是这座古巫师塔里别的什么设计、或者是什么奇怪的诅咒,但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只存在了半秒。
半秒之后,阿诺因突然涌起阵极其浓郁的委屈,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要更快些,整个人最后提着的口气都松下来了,任由凯奥斯伸手抱住自己,连站稳的力气都不太足够。
灰头土脸的小黑猫憋着口气,闷闷不乐地往骑士先生的怀里埋,他内伤严重,舌根和喉咙里都是没有干涸的血腥味儿,连呼吸都难受疼痛。阿诺因伸手抱住对方,被赋予了因凯奥斯在身边的独特安全感,他闭了下眼,声音沙哑低微地开口:“凯,我好痛。”
凯奥斯的手心覆盖住对方的后颈,然后慢慢地埋入发丝之间。
“你没有找到其他路下来么,楼梯看来是走不了的。”阿诺因闭着眼睛道,“你是把上面的走廊地板砸碎了吗……”
“嗯。”凯奥斯道,“来接你。”
阿诺因掀起眼皮,露出条缝含糊地看了对方眼,嘀咕:“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把分寸拿捏得很精准……”
凯奥斯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略显迟钝地回复了句:“不太精准。”
阿诺因严肃地看着他,由于失去了眼睛这个心灵的窗户,他再严肃也难从凯奥斯那张成不变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小怪物不再费力,头埋进对方怀里,放弃地道:“算了,从你的反应速度来看,我就知道不够精准了。”
凯奥斯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将对方卡在内脏的那口气顺下来,低声道:“你先睡吧,我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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