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2/3)
“我亏欠扶林,也对不起他的母亲,”他说,“也欠明茶的。
当初要不是我执意要和扶林断绝关系,说不定他也不至于遭受这种意外……老来失子,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也是报应,我受着,没有其他怨言。”
“但是,”邓老先生说,“你们俩,凭什么对明茶说这种话?
啊?”
“你们看明茶哪里不好?
你们又凭什么觉着她不好?”
邓老先生盯着妻子,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说她一个孤女,什么都没有,才和淮与不相衬……那我就给她。”
他告诉旁侧的律师:“周律师,就按照我们先前订的那样,等我过世后,名下的股份、不动产,全部留给明茶。”
邓边德尖叫一声:“爸爸!”
“爸你老子的头,”邓老先生脸色沉沉,“闭上你的嘴。”
王雪荧也被镇住了,她胸口气压着,出不来,喘不动,急切提醒:“明茶一个女孩子,就没有花钱的地方,又是个外姓人——”
“姓氏看这么重做什么?”
邓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一双充满皱纹的手互相交叠,他脸上显露出一丝惆怅的神色,“就算不姓邓,难道明茶就不是我的孙女了?”
邓边德气不过,这明显挑战了他的底线。
他说:“言深才是为咱们家传宗接代的人,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还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
“我给言深准备了东西,”邓老先生不咸不淡地说,“至于你那点基因,传不传也没必要。”
邓边德:“……”
王雪荧已经说不出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邓老先生,念叨:“你真疯了,疯了。”
说完这些,邓老先生才终于抬头,看静默站在旁侧的沈淮与:“淮与,我现在把明茶交到你手里,你要好好待她啊。”
杜明茶懵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邓老先生竟然会真的立这种遗嘱。
说实话,至今为止,杜明茶和自己的爷爷都算不上太亲近。
毕竟是长到近十八岁后才见面,先前不曾生活在一起,更别说什么培养出感情……
她对邓老先生,唯有血缘上的尊敬。
邓老先生对此也心知肚明。
有周律师作证,再加沈淮与和白静吟两人在侧,这事基本上就彻底定了下来。
王雪荧和邓边德两人脸色不妙,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癫狂再到崩溃,中间也只隔了短短几分钟。
王雪荧一言不发,站起来离席,邓边德紧随其后,走路时腿都在发抖,重重关上房门,激起极大的动静。
邓老先生视若无睹,只看向杜明茶:“明茶,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杜明茶叫了一声“爷爷”。
“我对不起你父母,”邓老先生叹,“先前你来的那段时间,也有些迁怒……明茶,我错了。”
这个行就将木的老人,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让孙女看到自己的满头白发、以及微微伛偻的身躯:“可笑啊,我现在能补偿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你看不上的东西。”
“淮与虽然年纪大了些,老了些,心眼儿也多了些,但整体来看,也算是个好人,”邓老先生没有避讳沈淮与,慢慢地说,“你选择他作为伴侣,爷爷其实也挺开心。”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让杜明茶认他做干爹的话,邓老先生会更开心。
只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想做另一种干爹。
杜明茶不言语。
“有些话啊,多说也是无益,”邓老先生苦笑一声,言语中多有叹息,“明茶,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你想过的人生吧。”
一餐饭吃的杜明茶心中多有不宁,她总觉着邓老先生是不是体检报告出了问题,好不容易吃完饭,忍不住小声央求沈淮与,帮她把报告拿出来一份看看。
“没事,”沈淮与告诉她,“我看过了。”
杜明茶紧张极了:“爷爷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那倒没有,”沈淮与停了两秒,斟酌着言语告诉她,“只是详细的报告显示,爷爷近期有些高血压、血脂也有些高……他最近容易头晕眼花,把这些不适看的太重了。”
杜明茶这才松了气。
她在国内只住了三个晚上,第四天就启程返回巴黎。
临走前夜,沈淮与借故来了邓老先生家中一趟,晚上也宿在这里。
杜明茶偷偷赤着脚去找他,两人厮混到天明,就像明天末日将至一般,疯狂亲密。
沈淮与没有说要杜明茶留下来的话,杜明茶也没有要求沈淮与放弃工作去探望她。
事实上,杜明茶已经充分适应了这份工作和生活。
邓扶林善于交际,后面开店时,和周围邻居、客人也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天天笑吟吟的,生意也兴隆红火。
杜明茶耳濡目染,嘴巴甜,也从隔壁老伯那边学了不少损人不带脏字的话。
如今虽然是一份小小的实习工作,但良好的交际能力让杜明茶被不少客人注意到。
有一个来自沙特的富商,就曾多次预约让她接待;也有一高傲如孔雀的法国女士,点名要杜明茶提供咨询服务。
更让杜明茶心情舒畅的是,她这次回巴黎,白静吟也跟来了。
白女士住在沈淮与先前租的公寓中,她睡在顾乐乐曾经睡过的侧卧里,每日清晨起来为杜明茶自然而然地准备早餐。
早餐很简单,大部分是豆浆和粥,一些沙拉,素炒菜。
“上次下厨,还是二十多年前了,”白静吟垂眼,思及往事,有些怔忡,“淮与这点和他爸爸很像,喜欢变着法子在吃上研究,我不行,以前连煮个蛋都得用定时器。”
杜明茶低头洗着西红柿,安静地听她说。
白静吟只看自己手指,苦笑一下:“结果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做,真被养成了废人。”
沈从鹤对她的照顾,经常会令白静吟疑心他对自己的爱,究竟是出于爱情,还是单纯地照顾宠物。
是的,宠物。
这段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婚姻,白静吟像只宠物被他豢养、疼爱,生下孩子。
后面沈从鹤要求她出门逛街,白静吟自己都没了兴致。
她恨沈从鹤只凭一张脸而认定她,厌恶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毫无怨言的陪伴。
哗哗啦啦。
水从水龙头中放出来,白静吟低头整理着东西,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里昂小心翼翼的声音:“白同学,你今天晚上也在这儿吃?”
白静吟转身,笑了一下:“嗯。”
她对自己这个老师还有印象,不过也仅仅是教过自己的老师。
里昂先前和杜明茶感慨过自己曾经暗恋过这个学生,真见了面,反倒是无所适从,羞涩的像个毛头小子。
好不容易吃完饭,杜明茶和白静吟一块洗着餐具,忽而听白静吟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啊。”
杜明茶微微侧脸,出神:“好像年纪越大,时间过的就越快。”
“也是这个道理,”白静吟浅浅笑了下,她说,“我也常常想,原来从鹤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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