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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长生诀(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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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诀(7)

杨玄感和杨约是恨不能把太子昭说的每句话里的每个字,都掰开来看它究竟是几个意思!

误会不误会的先不说,就是太子昭说的那句“玄感其实并不喜欢我吧”,杨玄感自认是没有理解错的。

他虽然表面上对太子昭和帝杨广尊崇有加,做足了为人臣子的低姿态,可就他们家对着自家阿耶做的事,那忌惮到叫人心凉的态度,杨玄感都没办法打心中喜欢起太子昭。

即便太子昭在朝野的名声不错。

可这种事太子昭既是看了出来,还那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又是几个意思?想趁机再发难?

杨玄感当时就心中一凛,若是叫太子昭那么红口白牙地给自家戴一顶大不敬的帽子,那他们家就等着灾祸临门吧,所以杨玄感对此是万万不能认的,于是他想为自己辩驳,可太子昭根本就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让他无需赘言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太子昭就此告辞了!

这不是坑人吗?

不,严格来说是太子昭是钝刀子杀人,一次两次的都不给人痛快,叫人死不了又觉得特别痛的那种!

杨玄感和杨约在书房说了很久的话,久到他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太子昭那边呢,他正坐在回洛阳的船上。

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杨玄感呈送给他的钱财列表,在这路上顾青就算过这份包括房屋、店铺在内的列表到底价值几何了。再想想杨玄感将这份“礼单”呈送上来时,憎恶要远远多于不舍,就知道这价值连-城的钱财对他们杨家来说,并不到让他们杨家伤筋动骨的地步。

即便是在杨素还私下里造出一个杨公宝库的情况下。

由此可见,杨素真的很有钱。

顾青撑着额头,饶有兴趣地想他这么做算不算“劫富济贫”?

不,该当是仗势欺人。

这一连串的事,若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太子昭,那还真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该怎么说呢?

杨素在死前不再谨小慎微,怎么让自己舒服怎么来,再说他拆了房子又建怎么了?那是他家的,他乐意。总之呢,杨素那时候就有那么点“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意味。

而顾青说“孤只是有几分羡慕”,倒不是说羡慕杨素的家财那么丰,而是指太子昭虽贵为太子,可他在临死前仍旧战战兢兢不说,还被巫者当成了投机倒把的“工具”,即使他想任性他也任性不来,更何况太子昭临死前都没有想过要任性一回。

何其哀哉?

但这话儿作为太子,他能摊开来说吗?不能啊。

所以他就只有说得那么模棱两可,剩下的就全靠杨玄感去脑补,谁能想到杨玄感脑补的内容是太子昭是在索贿呢,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果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好吧,顾青是故意的,杨玄感的后续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就是这样坏。

咳。

不管怎么说吧,顾青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里的“目的”是指他去了杨宅,悄无声息地探查了一番杨素,从他的起居室到书房,进而演绎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建造一个存着无疑计量财物还有其他的宝库,他会把宝库建造在哪里,又会给宝库设置什么样的关卡,以及这个宝库到底是谁为他建造的等等——对顾青来说,搜集完杨素的资料,摸清楚他的生活作风以及习惯后,再坐在他书房中,顾青差不多就能够将他的思维给重塑起来,这么一来透过当事人的思维而得来的结论,和真相即便不是完全吻合,那也是相当接近的。

这是顾青的主要目的。

杨玄感送上来的,纯属附加之财。

而顾青并不打算侵吞这份“不义之财”。

带着这样的想法,顾青回到了洛阳。

在他去见帝杨广前,就从内侍口中得知本任吏部侍郎的裴矩,果然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升迁了,从吏部侍郎升至民部尚书。还有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帝杨广每日里都会召见他,而拜裴矩为民部尚书,就是让裴矩更好地经略西域。

也就是说正如顾青原先所推测的那样,披着裴矩皮囊的邪王通过“花言巧语”,不说说服但至少是更加勾起了帝杨广要吞并吐谷浑的决心。

多兵贵神速啊。

不过可惜的是在顾青从楚地回到洛阳前,裴矩就领了帝杨广的命,再赴西域去经略西域了,两个人无缘再得见。

只邪王都那么努力了,没道理他身为阴后的嫡传弟子要落于人后。

这么想着,顾青在拜见帝杨广时,就把杨玄感送给他的“不义之财”,换了个说辞呈给了帝杨广。

先不说顾青到底是怎么借花献佛的,单看帝杨广他在次日朝会上,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点名褒奖了杨玄感,说虎父无犬子,杨玄感果然不愧是杨素的长子,有乃父之风。

之后,帝杨广痛快地开口让杨玄感袭杨素所有的楚国公爵位。

帝杨广这么爽快,让朝中对帝杨广忌惮杨素一事心如明镜的朝臣们面面相觑,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猫腻?

而此话很快就传到了杨玄感那边,他还没如何呢,他叔叔杨约就叹了口气:“太子这是要陷你于不义之地啊。”

杨玄感瞬间就被醍醐灌顶,是了是了,他送财物给太子昭,太子昭转眼进贡给帝杨广,而次日帝杨广就又是赞他又是叫他袭爵的,这种事情若是被他人知道了,莫不都会认为他杨玄感这是凭借着黄白之物,才得以加官进爵的吗?还是在他阿耶尸骨未寒之时!

这不仅仅是不义而且是不孝了!

一个不好,他还有他们杨家的名声都要被蒙上一层阴霾。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又能怎么办呢?上书说不要楚国公的爵位吗?那可是杨素从累累战功换来的。再有杨玄感这么做,即便有些人信了他的威武不屈,可保不齐还有部分人认为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若是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可恶!”

杨玄感目呲欲裂,他叔叔杨约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今之计,他们就只有淡而化之,左右如今因杨素的离世,杨玄感要为杨素守孝,在孝期内不能入仕,及时远离政治中心,那外人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盯着这件事了。

至于一唱一和摆了他们一道的帝杨广和太子昭,尤其是太子昭,真当他们杨家是好欺负的吗?像太子昭这样的两面派,早晚会在朝臣面前露出真面目,再者说了像帝杨广这样爱猜忌的,他不是爱猜忌大臣吗?太子昭再是太子那也是臣,就在适当时候添把火让他们父子俩离心离德罢!

这么一想,杨玄感内心的熊熊火气才压了下来。

在送上了叩谢隆恩的奏章后,杨玄感作为长子就安下心来为杨素守孝。不到月余,杨约就面色复杂地来到了杨玄感扎的草庐前。

杨玄感一看杨约的神情不对,没多余言语,便直接了当地问道:“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杨约顿了顿才回道:“大事。”

杨玄感:“……”

而等杨玄感听杨约把这“大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后,杨玄感就不再认为杨约是在说废话了。

原因无他,因为杨约说的事确实是大事,还是能把天捅破的大事。

帝杨广开创科举制,又增置进士科!

“事实上,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是太子先提出的,只陛下却想得更深远,想出了用分科考试的方法来选拔寒门人才,又在原有科举制度的基础上,增置了进士科,果然不愧是英明神武的陛下!”杨约这话儿说的多好听啊,实际上他语气里的嘲讽和幸灾乐祸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科举制度是前所未有的不假,然而在杨约和杨玄感看来,帝杨广和太子昭这次完全是自掘坟墓!

这要怎么讲呢?

说起用人制度,从前到现在,都从没有出现过从寒门选拔人才的制度。而是士族把持着上层,有时候甚至于选拔官员,都不问官员的学识如何,就仅仅只看那官员的出身。这官员出身好,哪怕他是个庸才,他都能得到高位,反而是其他人比他厉害,却只因为出身低微一些,就不能得到那般高位。那寒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弟子能够上青云的机会少得可怜,要不然怎么会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说法?

到了隋朝,仍旧如此。

甚至于士族发展到如今,他们的地位更是根深蒂固,不然怎么会有四大门阀一说呢。

可以说士族阶级在很大程度上把持着天下,寒门子弟不说身居高位,便是他们入仕都成难题。可若是帝杨广如今开创这种科举制度,直接从寒门选拔人才,那根本就是在打破士族垄断上层阶级的局面,进而制约士族。这掣肘他们原有的无上特权,这跟挖他们祖坟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来,他们的祖坟都被人给挖了,他们还能袖手旁观?还能不上手阻止?还能不心生不满?

可以说这科举制度一出,帝杨广已经引起了全天下士族的注意。

还不是好的那种。

所以杨玄感才会说帝杨广和太子昭这是在自掘坟墓,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们父子俩日子过得不会好,杨玄感就开心了。

如果不是碍着现在他还在守孝,不能露出乐颜,杨玄感早就仰天大笑了,饶是如此他眼中还是带上了掩盖不住的笑意:“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

或许都不用他们出手,太子昭就已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帝杨广他们不敢去硬碰,可在科举制度中推波助澜的太子昭,就成为了那个“软柿子”,不捏一捏都不起他们被觊觎的祖坟(……)。

还真别说,杨玄感的想法是对的。

帝杨广提出的科举制度,对士族们来说不啻于挖他们祖坟。

——总跟人家祖坟过不去是咋回事?

换个说法就是,这不啻于在士族耳边炸了个大雷,是没把他们炸的里嫩外焦,可却是让他们灰头土脸,整个人能从头发丝黑到鞋面的那种。

往前士族中间因资源而相互倾轧,可这次他们态度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一致对外。

帝杨广想要从他们嘴里夺食,那还得看他们答不答应。就算帝杨广表现出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士族们也有千百种方法来应对,光拿其中一种来说吧,这帝杨广提出了科举制,那他光提出还不行,还得往民间推广,那这“推广”是谁来做呢?

到时候他们只要稍稍阳奉阴违一把,呵呵。

再又太子昭,士族出身的朝臣们对他的感觉,那真叫一个五味杂陈。

说好的生性谦和呢?

就是这么谦和的吗?

可还没等他们想暗搓搓做点什么呢,就有士族跳出来说“陛下英明”,也就是相当于变相赞成这科举制度。

士族: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这叛徒是哪家呢?

陇西李氏。

说起陇西李氏来,它就是四大门阀里的李阀,如今的阀主是唐国公李渊。而李渊呢,他和帝杨广还有亲戚关系,李渊的母亲是帝杨广的母亲独孤皇后的姐姐,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姨表兄弟。因为这层关系,在隋文帝还在世时,隋文帝就对李渊宠爱有加,授予了李渊颇为重职,便是等到帝杨广登基,帝杨广也没忘记自己这个姨表兄弟,于是他仍旧对李渊信重有加,让他做了荥阳郡太守。可以说,李家圣眷甚浓。

可圣眷甚浓归圣眷甚浓,在自身利益面前,即便是它贵为四大门阀之一,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叫它和其他士族反其道而行之呢?

事实上,李渊也不想的。

在帝杨广提出科举制度后,李渊就暗自皱眉,他的想法和杨玄感的差不多,认为帝杨广这么做是不明智的,势必会引起士族们的反弹。

可这话儿李渊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他又不傻——说给帝杨广听不仅会惹他不喜,而且叫其他士族知道后,他势必会成为其他士族攻讦的对象,根本就是两面不讨好。

何必呢?

然而在此事发生后不几日,从洛阳回到大兴城也就是长安的太子昭,送来了密信一封,言道:“有史世良者,谓孤曰‘杨花落,李花开’。孤不知何意,特来请教李公。”

李渊的脸“唰”得白了。

这寥寥数言,又怎么会让李渊脸色大变呢?

原来他是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和史世良有关的。李渊知道的史世良,是一个方士,他很擅长根据人的面相,来推测他这人以后的成就。而这个史世良,就曾经给他看过面,说他贵不可言,有人主之相。这里的人主,可就是再说一国之主啊。

这话着实大逆不道,要知道这段对话发生时帝杨广才即位,本朝还是隋朝当政,那史世良这么说可不就是暗示着李渊日后会推翻隋朝吗?然而李渊在听后虽是惶恐,可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还有压制不住的窃喜。

隋文帝的皇位不也是从北周皇帝那儿夺来的吗?更何况帝杨广即位后,就大肆挥霍,奢华成性,还大兴土木,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实在不是明君之相……这说不定哪日他也学了文帝,改朝换代叫他弘农李氏登顶天下呢。

李渊这心有大志,可他也很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他绝对不能露出分毫的“志气”,以免惹帝杨广猜忌,导致性命不保。

可李渊万万没想到智者千虑,仍有一失,叫太子昭知道了什么。

“杨花落,李花开”,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按照时节来讲,确实是杨花也就是柳絮落败后,李花才会在陆续开放。然而这句话和史世良联系到一起,怎可能是一句很寻常的话?

李渊很清楚它的暗示——杨花代表着隋朝,李花里的“李”是他李阀。

可李渊能认吗?他又不是嫌自己和李阀灭亡的不够快!

李渊还不能找他的幕僚商量,这两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看现在由史世良横生枝节,就知道有些话永远不该过第三人耳!

那么太子昭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渊想着想着,就步上了杨玄感的后尘。

不同的是杨玄感是“破财消灾”,而李渊他呢,是被太子昭赶鸭子上架,和其他士族对着干的上书赞同了帝杨广的科举制度。

简直不要太绝望。

和李渊的绝望不同,帝杨广龙颜大悦,回头就重重赏了太子昭,谁让太子昭说他有办法说服李渊呢。

可以说从先前太子昭献上从杨玄感那儿得来的钱财,让正下定决心攻打吐谷浑的帝杨广看到了军饷,再到如今帝杨广忌惮心起,想掣肘士族的权力,太子昭就心有灵犀地提出了分科选拔寒门学子的方法,还说动了李渊附议这两件事上,帝杨广是越发对太子昭满意了。

谁会不喜欢自己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过来的那个人呢?

就如同帝杨广也喜欢裴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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