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尼伯龙根(3/4)
“开始!”耳机里传来施耐德的声音。
楚子航按动了腕表,那块机械计时表的指针开始转动,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一个穿着“阿迪王”球服的魁梧男人从雨幕里走出来,径直走向了大门,也许是他这副打扮配上那身夸张的肌肉显得反差太大,也许是警卫的本能,来自千禧劳务公司的职业警卫们退后一步按住了腰间的警棍。
差不多是同时,一辆厢式货车冒着雨慢悠悠地向着大厦的正门而来,它没有打开雨刷器,沿着前挡风玻璃流下的雨水浪人看不清里面司机的面容。
“阿迪王”张开双臂,以坚硬的臂骨硬生生挡住了两名警卫的棍击,两手抓住两个人的领口,把他们向空中举起。两名警卫的头部撞在前门的顶梁上,几乎昏厥过去,他们的喊声把整个大厅的警卫都惊动了,警铃声大作,警卫们从不同的通道出口涌出,狂奔着沿电动扶梯向下,经过楚子航的身边,扑向那个来意不明的入侵者。
楚子航彬彬有礼地侧身避让他们,最后一名警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楚子航的手中多了一串银色的钥匙,原本挂在警卫的后腰上。这些警卫来自二楼通道口,他们原本呆在调度室来监视整个大厦的设备运转。
穿着“双星”板鞋和套头衫的魁梧男人从一层沿着下行的电动扶梯逆行而上,他的步伐极大,每一步都会跨过几级台阶,扶梯下行的速度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似的。他和楚子航擦肩而过,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把那串钥匙放进他的掌心里。
“阿迪王”已经和十几名警卫纠缠上了,他正沿着一楼商场的开阔通道狂奔。那些并不算低矮的柜台对这家伙似乎完全不构成阻碍,他一个速度爆发,仿佛跨栏运动员一样的飞跃而过,因为暴雨而滞留在底层商场里购物的顾客们惊恐地双手抱头。警卫们没法像他这样取近道,只好在人群中迂回前进,阿迪王每次发现自己把警卫们甩地太远,就会停下来露出白痴似的笑容回头观望。
“装得还真像。”楚子航扭头看了阿迪王一眼,双手抄在口袋里步入一层levi#039;s的店面,漫无目的地在衣架上抓取了几件,“试衣间在哪里?”
绝大部分店员都跑到门口围观那个逗着警卫到处跑的壮汉去了,那家伙好像有点傻,目的并不在抢劫什么的,而是和警卫们玩某种捉迷藏的游戏,顾客和店员们都看得很开心,店面里只剩下一个女孩照看。
“后后面。”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航,有看着楚子航手里的衣服,像是看一个外星人。
“我去试试衣服。”楚子航警觉地闪避了她的目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犯了错误,他目前还只是冒充一个普通的顾客。
他进入了试衣间,把衣服扔在一旁的时候才发现问题,仓促中他所抓的都是女装,包括一条牛仔短裙
时间还剩下4分30秒,他已肘部猛击在试衣间的后墙上,看起来坚固的后墙碎裂开来,从断口看得出只是刨花板做的隔断,而外面的喧嚣声完全遮盖了楚子航在更衣间里的动静,即使是留下来看守店面的女孩,大概也只是以为这个要试穿短裙的男孩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楚子航没入了刨花板后幽暗的空间里,他打亮战术电筒,看见了对面的银色金属板。
通往11层的电梯,设计图纸显示,在下面的五层底商中,这台电梯不开门,会直达地下车库。但是所谓的不开门,只是把通道口封住,没有设置一到五层的楼层按键而已。原本的设计中,这台电梯可以停在任何楼层。现在它就停在楚子航面前,第一层。
符合计划,拿到钥匙进入调度室的人切断了这台电梯的电源,在它恰好经过一层的时候。
楚子航从腰后抽出楔形扳手,那块薄钢板一样的工具出自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无声无息地切入电梯门的缝隙里。电梯门被强行扳开,楚子航悄无声息地进入电梯,脱下外衣搭在上方是摄像头上,摘下紧急呼叫电话,“接通电源。”
瞬间,漆黑的电梯内部,灯光跳闪亮起,电梯重新恢复了供电,带着本不该存在于电梯中的客人直升11楼。
此刻的混乱中,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这栋大厦里不同的地方都有魁梧的人影出入,有的人在不同的入口一一锁死了旋转门,有的则关闭了车库入口处的大门,有的人锁死了消防通道,阻挡了上面几层涌下来的保安一切都有条不紊,施耐德操纵这个团队,如同越过大洋操纵自己的手。
楚子航看了一眼腕表,还有3分30秒钟,他即将到达11层,还想继续上升他必须更换电梯。11层完全被千禧劳务输出公司的保安们控制着,他们来不及下去解决商场的混乱,但是他们会坚守11层。楚子航在电梯里蹲地,压了压腿,像是一个百米跑的健将在赛道尽头做的准备工作。他深深地蹲了下去,抬起头盯着能照出人影的电梯门。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11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警铃声同样席卷了11层,目光警惕的四名保安紧紧封堵在电梯门前,手持电击警棍,他们的目光是平视的,第一瞬间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电梯。他们楞了一下,他们没有人在外面按键,而电梯停在11层,必然是有人在里面按键随即他们注意到这个人豹子一样贴地蹲伏。
电击警棍还没有来得及击下,楚子航斜向上冲出,以双肩撞击靠他最近的两名警卫,瞬间停顿后,双手按住另外两名警卫的胸口,顿了顿,发力。但愿这些警卫知道他的课表,他选修的格斗术是太极,绵柔的力量把两个体重150斤以上的人“发”了出去,紧贴墙壁,瞬间脱力。
两侧通道涌出的是整整一队警卫,楚子航在同时听到了刺破空气的、低沉的声音,如同太古僧侣的唱颂。
言灵,没有出乎学院本部的预料,这个伪装成劳务公司的猎人组织里,隐藏着有血统的人。对于混血种而言,同族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相同的血统,相近的能力,最后比拼的是血统纯度。
言灵的效果力量开始出现了,所有警卫的皮肤上开始透出渗血般的红色,心脏剧烈的跳动把大量的鲜血输送到这些警卫的全身,他们的身体机能在一瞬间得到了数倍的强化。他们没有时间体会这种忽然涌来力量的惊喜,只是全力以赴扑向楚子航。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在领域内强化活体的体能。
楚子航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腕表,倒计时三分二十秒,两侧警卫扑上,楚子航再次下蹲,重新恢复成蹲式起跑的动作。
他一直在准备向前奔跑,此刻仍旧没有放弃,而他的前方只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暴风雨肆虐的夜色。两侧保安扑上,在“王之侍”的领域内,他们的体能能和运动员相比,而谨慎畏惧的情绪,都被血管中剂量瞬间加倍的肾上腺素击溃。太古时代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他们的人类乃至野兽,把他们强化为军队。
两侧的警卫们扑起于空中,一根根带着高压静电的警棍在空气中纵横,静电击穿了空气,一根根细丝状的紫色的静电粘连在警棍之间。
一瞬间,可能只有0。5秒,0。5秒之后,楚子航将被这张巨大的电网覆盖。
楚子航捻了捻手指,手指上格外的湿润,他太集中注意力而忽略了某件奇怪的事情,空气里的水汽密度已经过饱和了,走廊上的空气泛着淡淡的白色,如同浓雾。即使是暴雨的天气,空气中的水汽浓度也不应该那么大,太大的水汽密度让空气变成了导体。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他起跑,扑向前方,撞向前方坚固的钢化玻璃。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窗前自上而下掠过,什么东西打在钢化玻璃的中心,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枚极细的金属锥,锋利的尖端钻透了钢化玻璃,随后头部弹出的扣爪从里面抓住了整块玻璃,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迅速延伸,在玻璃完全崩溃之前,那枚尾部带着绳索的金属锥回收,带动了所有钢化玻璃的碎片由内向外飞溅,楚子航跟着那些碎片扑入暴风雨中,在空气中停止了短短的瞬间,急速下坠。
“跳楼了?”所有警卫都愣住了。
外面传来钢缆抽紧的锐响,夹杂着了齿轮旋转的嘎嘎声,巨大的黑影自下上升,浑身被大雨淋透的楚子航站在那东西上,抱着“鲜花快递”的盒子,透过墨镜看着警卫们。
润德大厦b座的天台,卡塞尔学院校工部的精锐开始回收射绳枪的绳索。
他按照任务流程表上的时间,使用超高压气丅枪,准确地发射了两次,第一次他击碎了一根保险栓,释放了a座定侧被锁住的幕墙清洗悬桥,调度室的同伴立刻全速下降悬桥,第二次才是破坏了11楼电梯对面的钢化玻璃。悬桥吊索长度45米,足以从楼顶垂到11层的高度,高层的清晰都是通过这架机具完成,为了防止有人滥用这个装置侵入上层,悬桥无法降到11楼以下。
执行部收集这个猎人团伙的资料已经很久了,一切的细节都没有被放过。
还剩三分十秒,而悬桥只需要一分三十秒就能升到顶层,楚子航只需要在一分四十秒之内夺回资料,地下停车场里楚子航的panamera已经发动,校工部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封锁了停车场入口之后,车流被堵塞在西边的道路上,那里亮着一片红灯,焦躁的车喇叭蜂鸣。而东侧的道路已经被清空,楚子航只要回到地面,立刻可以乘车离开,以panamera的速度,没有人能追上他们。
时间在控制范围内,计划到这里一切进行得完美无缺,环环相扣。
悬桥快速地上升,楚子航捻了捻手指,回想刚才一刻空气里饱和的水汽,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冰冷的雨水狂泻而下,云层里电蛇游窜。
他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冰冷的味道,混合着大量的水汽,一直两到心里。
他只闻过这个味道一次……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高架路上!
脚下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楚子航低头看想脚下,被校工部隔离的、空无一人的东侧街道上,一辆迈巴赫亮着车灯,慢慢地驶向润德大厦a座。
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什么东西在楚子航的心底猛地炸开,迈巴赫的发动机轰然吼叫,直撞向润德大厦侧面的承重柱,两吨以上的沉重车身配合100迈以上的告诉,撞击的瞬间迈巴赫的车头被柱子撕成了两半,整栋大厦都被震动了,悬桥一震,吊索从齿轮上脱离之后卡在轴承间被绞断。楚子航失去了平衡,整个悬桥向下坠落!
|4|上锁的十字馆
意大利,波涛菲诺,splendid酒店。
恺撒在自己的套间里,端这一杯香槟,用手指在木质百叶窗上拓出一条缝隙,往外眺望。他的套间面对热内那亚湾,在这间酒店里是视野最好的,此刻翻飞的落叶中,一辆黑色的罗尔斯amp;iexcl;罗伊斯轿车盘山而上,进入酒店的黑铁大门,在不远处的小楼前停下。
那是splendid酒店最大的套房,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浮雕的白色大理石,原来是修道院里苦修和自省的地方,临着山崖,窗户狭小,像是个小型的堡垒。小楼前的停车场上差不多满了,一辆兰薄基尼跑车,一辆老式的捷豹房车,一辆大众到极点的丰田,甚至还有一辆山地自行车靠在墙边。
司机拉开车门,用手遮挡在车门边框上缘。一只金色的高跟鞋稳稳地踩在地上,修长干练的小腿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第五位校董,看来是位令人惊艳的女士。”管家在恺撒的背后低声说。
女人钻出轿车,确实令人惊艳。她只有20多岁的年纪,却有30多岁的眼神,化着欧洲贵妇的妆,蒙着黑色的面纱,穿这昂贵的套裙,外面罩着裘皮坎肩,冷淡的环顾四周之后,昂首挺胸地进入小楼。
“年纪轻轻就不得不继承家业,”恺撒喝了一口香槟,“我猜她的父亲死了。”
“少爷,你这样说会得罪那些校董们的,”管家微笑,“他们可都是为卡塞尔学院出钱的人,不过你的洞察力很敏锐,伊丽莎白amp;iexcl;洛郎,她的家族是欧洲最大的辛迪加之一,从事矿业和金融业,她的父亲死于空难,所以不得不中断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学习继承家业。”
“嗨,丽纱我的孩子。欢迎,到的很准时。”一个年迈的男人从小楼里大步出来,向着贵妇,或者说贵妇似的女孩张开双臂,“你长大得太快了,变得也太漂亮了。我还记得你在伊顿公学上学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谢谢你,昂热。”女士彬彬有礼地和男人行贴面礼,“那是你足有八年没有见我了,你还是老样子,时间在你身上看起来是停止的。”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时间是会慢那么一点点的。”男人微笑,非常绅士地伸出一只胳膊。
女士挽着他的胳膊上楼,像是老迈却依旧英俊的父亲挽着初入社交圈的女儿。
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
“他们得多久?”恺撒问。
“每年校董会的时长都不同,有时候只要区区十几分钟,有时候却长达几天,校董们投资卡塞尔学院都不是为了钱,他们都是,”管家顿了顿,“屠龙世家的秘党啊!”
恺撒微微点头,“就是这一代的秘党长老会吧?”
“是的,校董会,或者说秘党长老会,他们是混血种中真正的最高阶级,权力的掌握者,昂热校长只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执行人。”
“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等么?”恺撒啜饮着杯中的酒液,他的眼睛低垂,像是被阴影笼罩,不再是那种纯净的冰蓝色,而像是卷云下起伏的海面,暗蓝幽深。
“您花了十五年时间,终于接近了权力的中央,这时候可以多一点耐心,”管家轻声说,“跟漫长的十五年相比,现在的几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通知您旁听这次校董会,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据我所知,历届校董会还未曾邀请过学生旁听。”
“我叔叔跟你说的?他今天会来么?”
“他已经来了。”
“我想睡一会儿,他们电话来就叫醒我。”恺撒放下酒杯,转身走向里面的卧室。
“生命如风流转,世界不灭如刚岩;亲人啊,你今离开我们,随风远去,你的灵魂圣洁,将在主的肩上被轻轻抚慰……”
唱诗班在外面反反复复唱着这首歌,歌声空灵得就像离群的鸟。
如山如海的蜡烛光,这是恺撒一生里所见的最多的蜡烛,蜡烛像是丛生的荆棘,烛光围绕着他。
十字棺平躺在烛光中,这是一具加厚的硬木板,上面挂着铜锁。
恺撒趴在十字棺上沉睡,垫着加图索家的旗帜。他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醒来的时候,脸上僵硬开裂,像是被水泡过的木头在阳光下晒过之后的样子。他枕在被泪水湿透的旗帜上,感受着那具棺木的温度,看着周围细长的白蜡慢慢地化作烛泪凝结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真寂静啊,几十米高的穹顶下,拼花玻璃的窗上是圣母怀抱着圣子的图案,天空漆黑,图案被外面的篝火照得通明。
“喂,醒来啊。”恺撒低声说,他的声音在教堂深处回荡,像是留恋不去的幽灵。
“喂,醒来啊,我知道你没死的,还有温度不是么?”恺撒又说,双手比着手语。
没有人回答他,圣坛上只有他一个人。
“只是蜡烛的温度吧?”恺撒轻声说,六岁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
其实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了,接受说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醒来,再做什么都是愚蠢的,更多的哭喊说更多的话也喊不回她来了,她已经死了。他自言自语着,只是跟自己玩一个游戏,在游戏里这个女人还在他对面,还能听见他说话,还能看懂他的手语。他有时候沉浸在游戏里,有时候会清晰地明白真相,有时候哭一会儿,有时候低笑。
他总得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做什么都好,只要还能让他抱着这具十字棺。
几只孤零零的“镰鼬”在黑暗中飞舞,为他带回远处人耳难辨的微声:
“这女人终于死了,家族的老人们都觉得松了口气。你会难过么?”
“自己的女人,总会有点难过吧?但是如果她还不死,恺撒就会落进她的掌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想想看,现在她已经死了,恺撒就是纯粹的加图索家的儿子了,古尔薇格这个姓氏对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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