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骑射(2/3)
曹植是挠头笑得最欢的那个,他扶额道:“哎呀呀,真是令人笑到胃疼,缨妹妹,就你这三拳两脚,当真能拿稳短刃吗?”
“你管这叫三拳两脚?嚯!你倒是上前一步跟我比划试试喽!”
“我懒得理你!就你这花里胡哨的动作,怕是冲儿都能两招给你撂倒。”
我还想争辩挽回颜面,想起汉朝人尤其是汉末人无不从小习武傍身,便打消了念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曹丕。
在场之人,只有曹丕一人未笑,可他神情严肃,眉头紧皱,眼神闪忽。
我感到纳闷,却又不敢多言,便鼓起双腮,气呼呼地还要继续演练下去,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我嘴角清扬,后撤一步,左手成拳,护住腮部,使出最后匕首操一式——闪身挥刺。
不曾料想,曹丕反手一个擒拿,抓住我的右腕,侧转控臂,直把利刃抵近我的脖侧。
被胁迫的感觉压迫着我的敏感神经,而对上曹丕那双眼眸后,我吃了一惊,他此刻的眼神,冰冷得吓人,竟让我有几分害怕。只那一瞬间,我觉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并非我日常叫惯的“二哥”。
在场诸公子也是愣住,不解曹丕之意。
“这匕首操,你从何学来?”
“我……二哥……我就看别人学来的呀……怎么了?”
曹丕淡然一笑,声音温和:“缨妹,近身防术,还是三尺剑更适合你。以后二哥自会教你,那短匕,锋利难控,今后你莫要再碰它。”
说完,他便抽刃入鞘,要往台下走去。
诸公子都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我小心询问曹植,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恰巧此时,曹真练完虎豹骑归来,曹丕便吆喝着诸公子道:
“去岁之时,司空始定冀州,濊、貊以贡良弓,燕、代因献名马。曹子丹勇猛射虎,父亲故赐了一匹駃马与他,名曰‘惊帆’。今日聚众兄弟于此,更是欲以良马为注,一同比试比试,且看近月以来,大家的骑射之术可有长进。”
众公子欢腾一片,纷纷下台跟着曹丕走。曹植双手环抱,看了我一眼,亦笑着离去。跑下木台的曹冲见我一人还留在台上发愣,便又笑着跑上台,拽起我的手臂就要走。
“阿姊,快下来,看二哥他们赛马去!”
“赛马?”
“嗯。”
走马场邻着兵演的沙坪,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曹冲将我拉到曹植身侧,曹丕则领着其余健壮的公子,立于走马场外缘的木栅前。不一会儿,几个小兵便牵着十余匹毛色不均的马儿朝我们走来,它们种类繁多,或壮或瘦,我却一个名字也叫不上来。唯独认得曹丕常乘之马——即当初那载我飞离南皮,遁入曹营寻医之白马。
对哦,曹丕有白马,初见曹植时,他亦有白马。
“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曹丕跃上马背,拉起缰绳,指着东西面百米开外齐齐摆开的数十个靶桩道,“诸位,我等且在此南北场间驱驰,一个来回后辄近前,挽弓射的,中靶多者为胜。”
曹真乐呵呵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他接过士兵手中的马鞭,径直翻身上马,并将曹丕堵在前头。
“子桓,别急,你的对手是我!”
公子们兴高采烈,年长的已经各选了良马,跟着曹丕去场内比试,连曹冲也轻松跃上一匹小黑驹,在僮仆的陪从下绕场练习。我既不会骑马,便只能伏在栅栏上观戏。
“男儿勇猛,好刚强之术,于古时爱马,于今时爱车;古君子以佩剑为荣,犹今人重鞋品衣牌;而不论是古人还是今人,皆好以玉饰附体,可见人类本性相通,何分古今?”
歪着头,蹬着腿,小声嘀咕,却被有心人听见,曹植随口笑问:“什么古今?你我不都只活在当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怔怔地看向曹植。
曹植此时目光却聚焦在他哥哥曹丕身上,他环抱双臂,徐徐说道:
“建安之初,战事频仍,在父亲躬亲严教下,我们一众兄弟皆习武傍身,至于骑射之术,尤不敢懈。众兄弟中,三哥最善射御,膂力过人,故而得入行旅之间。次之武艺高强者,便为二哥……”
“那你呢?你怎么不跟二哥他们一同比试去呢?”我好奇地问道。
曹植笑:“方才不曾听见我说的吗?二哥骑射,除三哥外,众兄弟皆不可比肩也。既已是定局,吾何必强争?何况骑射并非我之所长,以己之短,争人之长,岂非愚者?”
我点头称善:“也是,那二哥可真有意思,分明是他赢定的赌局,偏偏要找兄弟们见证。”
“不,你不了解二哥,他这是尽长兄教养之责,给众兄弟做榜样呢,这点我也得向二哥学习。”
“榜样?”我闭住了口,只深深呼吸,静静观望走马场赛马。
比试很快便开始,一声令下,八九匹烈马在走马场内来回驰骋,扬起沙尘漫天,颇有沙场杀伐之气。本是曹真独占鳌头,骑得最猛最快,却被蓄力后发的曹丕赶超。一个来回后进入射靶阶段,只见曹丕单臂高举猎弓,单臂挽绳引着骏马奔腾在场中央,忽地一个右仰首满弓,飞射中左侧上端的“月支靶”;一个左俯身控弦,往右侧木靶射去一箭,正中下端“马蹄靶”。双矢接连中的,无一虚发!
回折而来的表演则更是精彩了!只见曹丕从远处勒马迎面而来,将其他公子远远甩开,微微俯躯,弓着左臂,紧拽马辔,宛若一匹孤傲狠戾的野狼。宝弓在他手中运掌自如,忽而一个仰手翻身,狡捷轻便,曹丕竟弯腰侧挂在鞍镫上,挽弓扯弦,两矢同时中的!他身后的曹真虽也箭无虚发,到底赛马力竭,不及曹丕之速。
气氛点燃,场下公子莫不大声喝彩。曹丕驭马盘桓,停驻于场中央,欣然自得,振臂长啸,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此刻这纵情享受兄弟环绕的少年郎,正风姿绰绰,雄风飒爽。
如果他能永远跟这些同姓异姓的兄弟们和睦相处,该有多好。
刚刚在台上,曹丕为什么看到匕首操那么震惊,还想逼问我什么。
扭头看向曹植时,他正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想辩解一番,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无奈地笑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植挑眉:“我想的哪样?”
“……”
对上他质疑的眼睛,我反而羞怯,只好别过脸去。
于是曹植叹息,喃喃自语:“使骥不得伯乐,安得千里之足?”
我笑问:“你是在说二哥还是你自己?”
“随口感慨罢了……其实,我打小就羡慕二哥的骑射,十岁余他便能舞剑自守,哪像我,只学得武艺皮毛,不过能姑且卫身罢了。”
“邺城外初见时,仆侍被你甩得老远,你在马上跳跃得跟个峨眉山的猴子一样,你管这叫‘皮毛’?”
“真真无礼!你管谁叫猴子?”曹植敲了敲我的脑袋。
“‘狡捷过猴猿’,没毛病。”我小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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