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让死者自己救自己(2/2)
戴保回答:“他待小的表面热情,实则是要草民去送死,是个恶贼!”
狄进道:“你可知道,岳封本是京师忠义社的会首?”
“小的知道……”
戴保赶忙道:“忠义社不是也犯了事么?岳封走投无路,才会投靠了‘组织’!”
狄进道:“那你觉得,作为曾经的忠义社会首,如果要利用你去送死,会被你轻易察觉么?”
戴保猛然怔住。
同为大师兄,“宿住”要带他去冒险,尚且能用美好的前景将其哄住,后来实在是因为“金刚会”可用的人手越来越少,势力日渐衰败,完全掩盖不住了,戴保才要跑。
相比起来,岳封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明显了?
狄进接着道:“忠义社是岳封一手创立,从无到有,在京师站稳脚跟,成为第一大会社,或许背后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相帮,但此人麾下是管理过一批能手的,更有识人之明!他应该能看出,你心性不定,不是忠心依附之辈,对于新入‘组织’的成员,就如此放心地将重大的事情托付,事后还被你轻易逃了?”
戴保变色:“狄相公,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啊!”
“我没觉得你在撒谎。”
狄进抬起手:“但你没说谎,不代表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你并非愚笨之人,仔细想一想,从进入‘组织’,到最后逃脱,是否有被故意安排的迹象?”
戴保目光闪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哀声道:“现在想来,是有点不对劲……相公英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饶小的一命吧!”
“你不必惊惶,只要你有戴罪立功之心,我不会迁怒于你!”
狄进道:“事实上,贼人恐怕也不指望我被完全瞒住,但无论我是否看出来了,你逃到这里,又禀告了乜罗即将遭遇的危机,就是一封活的案件战书……死者、凶手、动机,都已知晓,而此时案件还未发生,就等我去阻止了!”
戴保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驾!驾!”
而狄进没有等待多久,仅仅一个多时辰后,快马就回到车队中,机宜司的文书呈上。
狄进仔细看了一遍,心头有了数:“乜罗擅巫术,能占卜,曾驱邪治疫,这就难怪了!”
杨文才本来是奉命带领五台山高僧,与乜罗接触的,自然对其极为上心,推测道:“相公,如今看来,这个人就算不是‘组织’内部的人手,肯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狄进道:“所以这是一场傀儡戏,‘组织’搭好了台,就等着我们入局,偏偏外人不知情,乜罗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边地的番人势必群情激奋,矛盾彻底激化!”
辽国在明,萧惠看似带领三万铁骑,陈兵关外,气势汹汹,实则外强中干,有狄青这位年轻的干将在,通过小规模的胜利,一拳就将对方的嚣张气焰打没了。
“组织”在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味破坏,防不胜防。
相比起来,威胁甚至更大。
杨文才眼珠转了转,露出狠色,低声道:“相公尚未抵达麟州界内,属下先行一步,去往城中,让番人闹事,我杨家带头镇压!”
这是与其受制于人,干脆将事情闹大的思路,而狄进尚未抵达麟州,番人就动乱,这位令辽人俯首的经略相公也牵扯不到多大的责任。
狄进却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我们就中计了,麟州的安定,对于接下来平定党项李氏至关重要,如果河东这边的番人自己就乱着,还如何进入西夏,说服党项各部?”
“更重要的是,此番威慑住辽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久,如果拖上一年半载,在对西夏的战略上并无收获,辽军势必会再度强硬起来,到那时再想要如法炮制之前的胜利,就很难了……”
“所以不能让麟州乱起来,必须要解决乜罗的祸害!”
杨文才没有这样的大局观念,闻言悚然一惊,但左思右想,还是没有良策:“如果乜罗也是‘组织’的成员,那就都是对方的人,想要凶案不起,番人不乱,这如何办到呢?”
狄进则有了思路,微微一笑:“傀儡戏台上的傀儡,都控制在傀儡师的五指之间,任由其摆弄,可‘组织’的成员并非如此,这样的案子是要真的死人的,乜罗愿意牺牲么?”
“如果是假死……”
杨文才喃喃低语,然后马上否定:“不会!乜罗肯定不愿意假死,他的地位是来自于各部落的威望,这个身份一旦死去了,过往的辉煌也将随之消散,‘组织’这次是真的准备杀死乜罗,既然是这样,我们能否说服他弃暗投明?”
“办不到!”
狄进不抱那种奢望:“乜罗与我们,不仅是贼与官的对立,还有番人与汉人的矛盾,一旦上门劝说,乜罗势必不会相信,我们前脚谈崩,后脚他遇害身亡,那就坐实了罪名,番人可从来不讲究什么证据!”
杨文才眉头紧皱,上门劝说不行,会被冠上凶手的罪名,不上门避而不见也不行,麟州知州不可能不管番人,不禁涩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沮丧,还是有机会的……”
狄进说到这里,看向走过来的两道女子身影:“我们不出面,有人可以出面!”
小巧的燕三娘,带着高挑的妹妹燕四娘,来到面前行礼:“狄三元!”
戴保见了赶忙避开视线,认出正是曾经追杀过自己的“无漏”,他叛出“金刚会”的导火索,也是听“宿住”三番五次提到这个叛徒,想着别人能叛逃,他为何不可,最终才会溜之大吉。
狄进却先指了指他:“你是‘组织’的叛徒!”
又看向燕四娘:“你也是‘组织’的叛徒!”
最后对着燕三娘道:“我给你们三位一个任务,接近乜罗,提出一同摆脱‘组织’控制的想法,但记住,你们不代表朝廷,仅仅是不忿于‘组织’残忍的手段,想要再不受束缚!”
戴保怔住,燕四娘木然,燕三娘则道:“我们该如何取信对方?”
狄进道:“‘祸瘟’研制出了一种慢性毒药,名‘索魂钩’,后来‘司命’为了针对‘组织’的叛逃成员,就在重要成员身上都下了这种毒药。”
戴保勃然变色:“那我……我……”
燕三娘没好气地道:“你担心什么,你对于‘组织’一无所知,这种毒药也是十分珍贵的,你以为什么人都会被下毒啊!”
别说戴保,燕四娘身上也没有中毒,只有称号成员,尤其是那些见过“司命”的人,才有资格被下毒,因为他们如果叛逃,带来的祸患也极大,是真的有可能泄露关键消息的。
“麟州距离夏州这么近,‘司命’在夏州停留,给乜罗下毒的可能极大……”
燕三娘训斥完人,又琢磨着道:“所以我们见到他后,就假称手中有解药,能让他彻底摆脱‘组织’的控制?”
狄进道:“不!你们拿上从‘祸瘟’宅院里搜出的解药,告诉他真正的解药就在其中,正因为听说他驱邪治疫,药理水平出众,故而请他辨别,哪个到底才是真正的解药!”
燕三娘眨了眨眼睛,尚且有些怔仲,杨文才由于知晓前因后果,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番人头领为了研究解药,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乜罗在边地经营日久,总该有一个‘组织’成员都轻易找不到的据点,而他无论想不想叛逃,总不会愿意身上带着毒!”
狄进微微一笑:“归根结底,由于番人与汉人的隔阂,对方根本不会相信我们,即便知道凶案,也难以阻止它发生,既如此,何不让死者自己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