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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离坐镇九鼎宫,为大禹的江山恢复元气(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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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融父山

“朋友……”一想起那些朋友,有莘不破心口一热,“不用担心,他们都很有本事。而且,我也会保护他们的。”

“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能威胁你的绝不是普通人所面对的危险啊。不破,难道你要等到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等到你的朋友都因为你的任性而烟消云散,才肯长大吗?”

有莘不破听到这两句话心头大震:“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朋友离散……”他突然想起了在师父密室里找到的那具僵尸:“难道,在那具僵尸的眼睛里看到的,就是我的结局?不!不!”

他挣扎着,却没法自己解开这个心结,身子一阵摇晃,就要跌倒。

“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姬庆节望着那片迷雾,喃喃自语。然而他已经没心思去担心他的朋友了。北狄的冲击一浪猛似一浪。

背后,他的副手南宫冯道:“少主,如果真要打开一个缺口,现在也该动手了。不然只怕始均厉忍不住要动手了。”

姬庆节点了点头,传下号令。

融父山十二连峰一阵移动,阵法的变动给八千北狄巫骑兵带来一阵迷惑,几个将领都抱着谨慎的态度,但一个变数还是发生了:那头从血池里逃出来的灵兽、三天子障山大盗札罗的坐骑窫窳(yayu)不知从哪里闯了出来,带着成百上千头獙(bi)獙[6]、軨(ling)軨[7]、(dong)[8]等各种奇异怪兽攻入融父山十二连峰变动时产生的破绽。三队北狄巫骑兵紧随其后也冲了进来。

“三千人!”姬庆节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个破绽是故意露出的,但放进来的敌人数量却显然超过他的预料。“南宫将军,你亲自主持。一定要把他们困死在阵里。”

“那这里……”

“这里有我在!”

南宫冯领命去了。那三队巫骑兵进入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之后便被切割开来,但仍有一队紧紧跟在窫窳后面。窫窳凭借直觉没有向大阵的核心闯,却向南方冲来。姬庆节大吃一惊,但阵前有五千巫骑兵步步紧逼,阵内还要料理正向内阵冲击的两队人马,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收拾窫窳了。

“怎么办?邰城现在防务薄弱,如果被他们突破大阵逼近邰城,这一千人加上那怪物,可抵得上数万大军啊!”

接着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队巫骑兵在拉婆门的率领下,跟随窫窳突破了连峰大阵的边界,进入了这个近乎不设防的地方。

“哈哈!好!就让我们先端了公刘的老巢!”拉婆门并不回头攻阵,却向邰城疯狂冲去。这一千巫骑兵个个头顶弥漫着黑气,一千人加在一起便凝成一片黑云!邰城缺少大将,城头的箭射将下来,都被那片黑云反弹开去,哪里能奈何得了他们!窫窳一冲一拱,低矮的城墙马上坍塌,城头的将领几乎刹那间陷入绝望。

拉婆门狂笑声中,率领人马在城中左右冲突,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姬庆节远远望着邰城冒起道道浓烟,心里直滴血,几次就要率众回援,但终于忍住了。他知道一旦放弃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就算来得及救回邰城的根本,西北华族也再无阻挡始均厉铁蹄的屏障。

“杀!”与其说他是发令,还不如说他在泄愤,“给我杀!阵里的两千人,一个也别留下!”

拉婆门渐渐逼近邰城的内城,在这些巫骑眼里,那内城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屋子罢了,他们又以为公刘被牵制在前方的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因此全无顾忌。然而他们不知道,在内城之前,还停着有穷商队的铜车。

四大长老眼见事态紧急,赶忙聚集众人会议。以身份论,这里自然是以芈压为首,但在众人眼中,芈压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能够决断大事?不过礼仪上还是要通过他来发令的。

苍长老道:“得赶快布开车阵!”此刻有穷的车队虽然也粗粗围拢,但邰城中并无一块足够大的空地让车阵从容布开,因此只是扭扭曲曲地连在一起,处处都是破绽。

昊长老却道:“这地势,哪里布得开?”

芈压虽然聪明,但遇上这等大事,一时也没主意。突然一个人道:“用‘天火焚城’,把前面这片民房烧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芈压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他虽然和众人站得很近,但所有人都有一种看不清楚他面目的错觉。

只有芈压大喜道:“大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几个长老听了芈压的话,知道这人是友非敌,心中微微放心。

大头微微一笑,道:“得快,等那些人冲进来就来不及了。”

芈压快步跳上最前沿的车顶,看了一眼前面的民房道:“要是用‘天火焚城’,那里面的平民怎么办?”

“你让‘天火焚城’慢慢压下来,里面的平民见了一定会逃走的。”

芈压知道这样多半还是会伤害不少人,有些犹豫地道:“要不,等来犯的敌人靠近,我用火龙、火鸦解决?”

“看那片黑气,来犯的不是普通士兵,你又伤势未好,只怕一时杀不干净,被他们闯进来,你的属下非伤亡惨重不可。”见芈压还在犹豫,白衣人道,“大丈夫临机决事,要果断,不要婆妈!”

芈压一咬牙,道:“好!”手一指,无数火龙、火鸦、火鹊向天空冲去,在那片民房上空聚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这个“天火焚城”尽管规模略嫌弱小,但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恐怖的,躲在房里的平民见了,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自相践踏,火还没压下来,先死伤了不少人。

那边拉婆门见了这异象也颇为惊疑:“邰城中还有高手!他要干什么?”他率领巫骑兵左右冲突,一时却不敢向那巨大火球冲去。

天火焚城终于压了下来,邰城各种建筑都颇为简陋,这片民房更是不堪一击,刹那间便被压塌烧平。芈压见还是有不少人来不及逃出来,心中不安。旁边苍长老催促道:“芈首领!”

芈压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苍长老传下命令,早就执戈待命的有穷勇士驱使(min)牛,拉动铜车,向北轧来。芈压驱赶火势向北烧去,渐渐前推了百步之遥,形成一道火墙。牛蹄车轮滚过灰烬,也碾坏了不少尸体。

“布阵!”

这声号令好生响亮!拉婆门粗通华语,听到火墙后传出这个声音,心知不妙,率众冲来,一时间却被火墙挡住。有穷商队趁着这段时间已把车阵布开,有穷勇士心头一安,士气百倍。

芈压渐感虚弱,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然而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商队的最高指挥,不能退却,就勉强立定。而那火墙,却渐渐止息了。

拉婆门率众冲来,窫窳一马当先,却被驺吾扑上来咬住脖子,两头猛兽在阵地中央翻滚厮杀。窫窳身体庞大,驺吾远为灵活——这一年来和芈压相处得久了,得到主人重黎之精的培育,竟然还能喷火。

苍长老喝道:“放箭!”第一轮箭雨射下,全无效果。

昊长老惊道:“有妖术!”

苍长老喝道:“用辟邪之箭!”

有穷箭手一起取出画有符咒的羽箭,一起拉弓,一起震弦!苍长老在箭发的同时喝道:“辟邪!”有穷箭手精擅连珠箭法,有穷四老轮流念咒施法,箭雨一阵接一阵,竟似没有间隔一般。

巫骑兵已经冲到五十步外,但每冲近一步,便有数十人落马,冲到三十步外,人马竟然损失了接近两成。拉婆门大惊:“邰城还有这样的劲旅在!”这时已经离得近了,他看到眼前那堡垒竟然是青铜筑城,防御森严,心下更是吃惊,不敢强攻,只得后退。待撤到百步开外,又损失了过百人。

四长老见敌骑退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几个用以发动辟邪箭的法力也已消耗殆尽。

桑家的将领右进宝道:“不能停下,得逼过去进攻,不给他们造成压力,他们会再次来骚扰的。”

“进攻?怎么进攻?”阿三道,“就算我们的精锐跨上风马也不过百来骑兵!寡不敌众,而且那些胡人有妖术,没有辟邪箭,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右进宝道:“看我用挪地之术!”

如果桑谷隽在,动一动手便山崩地裂,左招财、右进宝没有这本事,但两人联手后,令车城北边的地面稍稍下陷,南边的地面则稍稍隆起,就像一层又一层的土浪,推着车城缓缓向前移动。

拉婆门正想从侧翼进击,突然见眼前那铜城竟然向自己逼来,不禁叫道:“见鬼!这些华族,古怪东西真多!青铜做的城堡居然也会动!”

双方这么一对峙,邰城的驻城将领得到了一点时间整顿兵将,渐渐围拢在有穷车城两旁,随着车城的移动向拉婆门逼来。邰城兵将拦不住巫骑兵的铁蹄,但人数也有近万,依托着这个铜城前进,足以给拉婆门造成不可战胜的压迫感。

“罢了,这么一闹也够了。回去吧。”拉婆门长叹,却不笔直向北,而是带队在城中左右冲突,杀掠来不及逃到车城后方的平民。窫窳见车城逼来,也舍了驺吾,跟随胡骑大肆破坏。

芈压眼看着胡骑在自己眼皮底下杀戮平民,想喷火,却吐不出半点热气来,回头想向白衣人求援,却再找不到那神秘男人的踪影。

邰城将兵有一部分不顾命令冲了过去,却瞬间被那队巫骑兵冲散杀败。铜城移动缓慢,比不上巫骑兵的灵活,但仍把他们一步步逼出了城。

在远方,姬庆节关门打狗的行动也已经接近尾声,然而他却一点也不高兴,直到看见远处一道孤直的狼烟冲天而起,才转忧为喜:“居然守住了!太好了!”

一死重千钧

拉婆门临退之时,命令属下活捉了数百邰城的老弱平民,驱赶他们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冲去!

“怎么办?”南宫冯问道。

姬庆节知道,如果要把这队巫骑兵困死,就得先对那些平头百姓动手。他叹了一口气道:“放他们回去。”

“可是,就算放他们回去,胡人也未必会放过这些百姓。”

“我知道。”姬庆节说,“明知是徒然,我也没办法向子民动手,这大概就是我们和那些蛮族的区别吧。”

南宫冯也感到无奈,只得放拉婆门等穿过大阵。拉婆门退出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之后,北狄方面也收兵了。

这一仗下来,北狄损失了近三千精锐,而邰城也遭受到严重的破坏,双方都觉得损失惨重。姬庆节正在烦恼时,属下来报:“申屠族长出阵救人去了!”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救人?救什么人?”

“那队巫骑兵掳走的几百个人里面,有不少是申屠氏的人。听说有人看见申屠族长的儿子也在其中。”

姬庆节怒道:“糊涂!糊涂!这个时候出阵,哪能救人?枉自送死罢了。”

南宫冯道:“要不要派人接应?”

姬庆节苦笑道:“接应就有用吗?再说,我们还有余力去接应吗?”

姬庆节烦恼的时候,始均厉那边也暴跳如雷。这八千骑兵可是牺牲了五万北狄精锐,大祭师沼夷耗时三年才培养出来的,此外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胜计,没想到才开仗就损失了超过三成,而公刘居然到现在还未出手。

“这见鬼的融父山十二连峰,真不好对付!”始均厉正迟疑在进退之间,属下报告:“营前抓到一个奸细,他自称是申屠氏族长申屠畔,求见大王。”

“申屠畔?把他宰了祭旗……且慢!”始均厉转头问拉婆门,“你们冲进阵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其中一个主持将领?”

“是,属下远远望见他了。”

“好,你亲自把他请进来。”

申屠畔跟在拉婆门后面,双眉紧锁。“姬庆节那毛头小伙子,果然不能依靠!”然而自己该怎么办?真的能救回儿子和族人?

“你就是申屠畔?”

申屠畔惊醒过来,一抬头见到了高峰般的始均厉。一种强大的压力使他忍不住就要跪伏,但他立刻想起了一个身着粗衫的老人,心道:“他们北狄现在是强大没错,可我们轩辕子孙自有自己的高贵处,不可轻易妄自菲薄。”这念头只支持了一会儿,他随即想到自己早已背叛华族,哪里还能得到公刘的精神支持?双膝一软,终于跪倒。

始均厉似乎笑了:“你这次来,可是要告诉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的破绽?”

申屠畔心中一颤,这当然不是他此来的目的,但要救回儿子和族人,怎么可能不出卖些重要的情报?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只知道很少的一部分内容。”

“哦——”始均厉似乎微感失望,随即道,“不要紧,说来听听。”

“大王,申屠畔万死,能否先见见犬子?”

始均厉皱了皱眉头:“什么?”

“犬子……我儿子和许多族人让拉婆门大人擒拿过来了,我想……”

始均厉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冬风:“你敢跟我讲条件?”

“不……不敢!”

始均厉神色稍缓:“你放心,你既然投靠我,申屠氏一族便算是我族新民。我不会为难他们的。待此事一了,便把他们编入我族行伍。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编入北狄的行伍?申屠畔突然一阵茫然。当初在危急之际答应了北狄方面的条件,但现在想想,自己的族人还能习惯从衣冠重归蛮夷吗?特别是在被公刘唤醒了华夏正溯的强烈意识之后。

“怎么?”

“这……我……”

如果始均厉善加引诱,也许申屠畔很快就抵受不住,可惜他的耐性并不好,再加上方遭新败(在他看来),心情更是恶劣。浅陋之民族,视武力高于一切,始均厉暴躁之下想到的不是诱惑,而是威胁:“把他的族人给我带来!”

申屠畔心中一震,眼见就要见到自己的族人了,但眼前这个酋长的声音里似乎饱含怒气,到底是福是祸,可真难以预料。

百余人被绑成一串,蹒跚走近帐前。申屠畔听见脚步声,脸上一热,忽然站了起来,始均厉见他不得命令自行起立,心下更怒。

申屠畔还没细看,一个稚声已经叫了起来:“爹爹,爹爹!真是你,你来救我们对吗?”

北狄的卫士喝道:“别吵!”

这百余人里申屠氏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内中一个老人见识较广,见申屠畔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绑缚,以为是邰城方面派来的使者,抗声道:“族长,您回去对公刘大人和庆节大人说,华族子孙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不要因为我们这些老弱受到牵制!”

“啊,爹爹,你是庆节哥哥派来的吗?哼!你放心,小达谨记您的教诲,丘爷爷不怕死,我也不怕死!”

始均厉大声冷笑,申屠畔心中一阵绞痛,看看自己的儿子,脸上全是伤痕,看来吃了不少苦。然而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却单纯地充满信任和希望。申屠畔只看了这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不敢想象儿子知道真相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样?想好没有?”始均厉的话里充满了不耐烦。

刚才那个申屠氏老人大声道:“族长,千万不能为了我们答应任何屈辱的……”他还没说完,始均厉怒气大发,一个北狄卫兵会意,一棒把老人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俘虏们一阵骚乱,但在刀棒之下终于恢复了平静。小达今天见到不少杀戮,但此时还是吓哭了,口中说道:“爹爹,小达不怕,小达不怕,我只是心里难过。”

申屠畔看着那个倒下的老人,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始均厉冷冷道:“你可以慢慢想,从现在开始到轮到你儿子,还有一点时间。”

申屠畔一惊,马上悟到他这句话的含义,惨呼道:“不!”

拉婆门亲自走过去,举刀大声道:“跪下的,不杀!”他的华语说得不是很好,但人人都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最靠近他的一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割断了喉咙。

拉婆门踏一步杀一人,每一步踏出都会顿一顿,每个人都杀得极有节奏。集体的恐惧让整个俘虏队列又是一阵骚乱。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跪下,马上会跪倒一大片。但他们看到处于领袖地位的申屠畔屹立着没有跪,便都硬顶着。百余个面临死亡的人看到各自眼中的恐惧,又拼命地为其他人打气。小达大声叫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不跪,我不跪。”可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和他绑在一起的一个小女孩一句话也不说,用手撑住他,不让他跌倒。

“哼,不错嘛,头儿骨头软,底下的人骨头却都硬得很。”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申屠畔的心脏。始均厉道:“你今天既然不肯开口,当日何必向我投诚?你既已向我投诚,何必死不开口?别人有为公刘效忠的立场,你却早丢掉了,不是吗?快点说吧,免得你族人枉死。”

一些俘虏听了这几句话,开始怀疑地看着申屠畔。小达也怔住了,叫道:“爹爹……”

“爹爹……”这声称呼是这样的软弱。申屠畔没敢看儿子,但听了这句叫唤也马上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怀疑了。

“爹……爹爹……”

申屠畔陡地跳了起来,冲着小达暴喝道:“不许这样叫我!”

小达惊傻了,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女孩子咬牙撑住他,他非跌坐在地不可。

申屠畔红了眼睛,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个人的生死荣辱,族人的长远利益,全部抛在一边。他抽出藏在鞋底的一柄小刀向始均厉扑去。

始均厉也呆了呆,然后轻轻地伸手一挡,一股寒气把申屠畔瞬间冻毙。但他这一冲之势甚猛,竟然撞到了始均厉身上,再被始均厉震开,碎成十几块后,跌落在地上。

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步步杀人的拉婆门。小达大叫一声要扑过来,却被扯住。拉婆门举刀就要砍下他的脑袋,一直待在小达旁边的女孩子挺身过来,却哪里能阻挡这一刀的来势?两个弱小的身体一起断成两截。

一直温顺的俘虏们骚乱了,当然,骚乱的结果是一个个人头落地,最后只留下十个人——这十个人是留下来清理尸体的。

十个幸存者在大刀下把同胞的尸首一件件捡起来,堆成一堆。他们知道,自己也仅仅是比同伴们晚走一步罢了,等这繁琐的捡尸工作一完成,便是自己下黄泉的时刻。这十个人都显得很害怕,但手里抓着族人的尸体,也没向那群野蛮人跪下,因为死去的人正在看着他们呢!

就在他们准备受死的时候,尸体堆上突然出现一个美少年。美少年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叹道:“唉,又弄错地方了。”

拉婆门大惊:“是那坐芭蕉叶飞的小子!”

始均厉正要出手,美少年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他本人、尸体还有那十个幸存的俘虏一起消失了。

始均厉看着尸体消失后那空荡荡的地面,喃喃道:“他们华族子孙,还真是难以理解……”

他说的是川穹吗?也许不是。

深仇大恨

川穹的突然出现让姬庆节大吃一惊,随即想起这美少年可能就是从邰城来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路上,有莘不破让他留意的“燕其羽的弟弟”。

“川穹?”他口中问道,眼睛却盯着那堆尸体——还有十个茫然的华族平民。

“嗯。”川穹没有问姬庆节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坐在芭蕉叶上的女子?短头发。”

“你是说燕其羽吗?”

“嗯。这里好像很多人都认识我姐姐。”

“我是邰城的姬庆节。你姐姐是我的贵客。”对于姬庆节,他好像听谁提起过。然而他留意的是这个姬庆节下面那句话:“她进那个迷阵有一阵子了,有莘不破、桑谷隽和羿兄他们也都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正担心呢。”

“啊!那片迷雾吗?”

“对。是北狄祭师布下的阵势,里面一定机关重重。虽说他们几个都身怀绝技,但进去这么久也没消息,实在让人担心。”

川穹喃喃道:“我和有莘不破他们分别是要去找姐姐,谁知到头来却是他们先遇上了。”说完一转身,就要凌空迈去。

姬庆节叫道:“等等。你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说完他指着那堆尸体。

“我也不知道,我误闯那些胡人的大营,顺手把他们带出来的,那不是还有几个活着的吗?你问问他们吧。”说完便消失了,跟着出现在那片迷雾的边缘。

姬庆节虽然听有莘不破提起,但见到这神技还是怔了怔,喃喃道:“有莘兄的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奇特。”

川穹俯身望着眼前的迷雾,心中有点犹豫:“好像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啊。是胡人军营里那个女人布下的吗?多半有些古怪。要不要现在就进去呢?还是再看清楚些?”这些日子和各种人打过交道以后,川穹也开始在行动之前用点心思了。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心幻大阵起了剧烈的变化。

有莘不破心情正自低落,背后的天心剑突然震动。他蓦地清醒了几分:“雒灵!是你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吗?”

他抬头再看眼前的师父,心中起疑:“师父的言论怎么和我预想中一模一样啊,一般来说,他的话总比我心里能想到的道理更高明些才对,而且每次总是把我往乐观和善意的方向上引,难道……”

他突然拔出鬼王刀,向师父砍去。

“不破!你疯了吗?”

鬼王刀一个照面就被夺走了。有莘不破一呆:“真是师父啊,别人可没这么厉害。”然而背后的天心剑又鸣叫起来了,有莘不破再次警惕:“不对!刚离家的时候,我和师父的差距是很远没错。可这一年多来,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师父所达到的境界却早已进入稳定期,一停一进,不可能还是那么大的差距!”

想到这一点,有莘不破把天心剑拔了出来,天心剑一出鞘,眼前的景象——包括人和物,登时出现扭曲!

“幻象!果然是幻象!”

有莘不破倒转天心剑,往地上一插,伊挚、沼夷、坍塌的宫殿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

沼夷心头大震:怎么回事!是谁破了我的大法?

她眼前一晃,闪过一个黑影。

“谁!”

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人。

沼夷不禁失声叫道:“师姐!”

“师妹,好久不见。”

“是你!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大事!”沼夷厉声叫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眼前的女人笑着说道:“来看你啊。你一走,我一个人在谷里可寂寞了。”

沼夷怒道:“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年若不是你引诱得他去做什么长生梦,我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啧啧,妹妹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何时对妹夫用过心术了?我不过一不留神,泄漏了不死果的传说而已。”

沼夷怒气更甚:“你没用心术?哈!你一不留神?可你的‘一不留神’却毁了我一生!我当时什么都不要了,连掌门的位置也不跟你争了,只想在寿华城做个小妇人,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她越说越激动。“那场变故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口气迷死了十几万男人,每天晚上看着那些男人的怨灵在我梦里飘来飘去,我竟然不觉得讨厌!窫窳来告诉我我儿子的消息,我居然也不怎么激动。见到了杀子的仇人,我居然也没有强烈的报仇冲动——我活成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啊!”

黑袍下的女人低笑道:“那不是很好吗?什么也不动心,这是很高的境界啊。”

“见鬼!”沼夷几乎怒吼起来,“如果本门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这个鬼样,那就是活见鬼了!独苏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嘿,你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好吧。哼!是了,你被有莘羖甩了,于是疯了,才来拆散我们,是不是?”

对面的女人却没被她激怒:“是吗?”

沼夷大笑道:“一定就是这样!就像那次变故后的我一样,看不得天下有情人得偿所愿。看见别人好,我心里就难受!你也是这样的!一定是!哈哈,真是好笑,师父千挑万选,最后竟然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你这样一个疯女人!”

黑袍下的女人双眼突然冷了下来:“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沼夷大笑道:“你要干吗?杀我?哈哈,来啊,来啊。活到现在,我实在很想看看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你就去死吧!”

姬庆节远远望见那迷阵的雾气消散,跟着感觉到有莘不破等或强或弱的气息,知道这一仗是赢了,心中大慰,问起申屠氏幸存者在北狄军营的见闻,不禁为申屠畔而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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