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四章（1/2）

看完陆明桦,姜诗和小陆准备回家休息。

出了病房，姜诗拉住小陆的手，摇着撒娇,“我想喝嘟嘟家的杨枝甘露，刚刚上来时,看到旁边有一家,你先去帮我点一杯好不好？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过来找你。”

小陆猫眼一样的茶色眼眸轻轻瞥她一眼,没有拒绝，“我在下面等你。”

“嗯嗯。”

看着小陆走到走廊尽头，坐了电梯下楼,姜诗转身回到病房。

陆明桦放下床上的平桌,正在pad上看财经社会新闻，发现姜诗又回转来，露出几分诧异，“怎么了？”

姜诗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卷折的牛皮纸袋,放到桌子上,推到陆明桦面前,脸色微红：“这是一本日记，因为你是小陆的妈妈,借给你看几天,出院的时候请悄悄还给我。您好好修养身体,我先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陆明桦一个,她摸着牛皮纸袋，粗粝的质感十分朴素，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拿起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本纯白带浅蓝色细碎小印花封面的大本本,扉页上写着“小陆同学观察日记”八个字。

陆明桦神色一顿，突然明白姜诗交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难怪她要悄悄一个人回转来，走的时候耳朵尖连带脖子红成一片。

陆明桦放下日记本，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温开水，带着期待和些微紧张重新翻开日记本。

第一页，初遇补录：

“第一次遇见小陆同学是在南电大门口的公交车站，他当时从学校出来，正和朋友打电话。

精致的外貌和好听的声音一瞬间俘获我的注意力，为正被如何构建言情小说内容困扰的我提供了绝佳灵感，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就该是我小说里的男主角。

听到他正在上表演课，一心想磨炼演技。我猜测他是南电新入学的大学生，于是向他提出聘用提议。

或许我的行为十分莽撞，如今想来，却并不后悔。

他温柔的拒绝了我，还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对小陆同学的第一印象：一个好看又温柔的好学生。”

左下角贴着一张照片，她一眼看出这是她儿子陆镜，好像站在公交站牌外，动作随意，神色忧郁。

以前陆明桦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儿子的眼神，他最近半年变化很大，两相对比下，神态的差异十分明显。

第二页，补录：

“第二次见到小陆同学并非偶遇，我带了玫瑰花去学校堵他，希望他能答应我的提议。

他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人，在学校总有女孩子拿着手机找他拍照。

我也终于明白昨天他为何要跟我合照，好看的小陆同学意外的有点自恋。

他发现我抱着花跟在他身后，一路在学校绕来绕去，最终把我带到表演教室，再次拒绝了我。

为难着收下了我的玫瑰花，他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很细微的表情。

好像无奈，又好像纵容。

我再次确定，他是一个温柔又正直的人。

不过他把书落在了讲台上，书页里夹着他的课表，课表上有他的名字。

陆镜。”

第三页，补录：

“……”

第四页，补录：

“我和小陆同学的第一次约会，在电影院。

他真的很受欢迎，明明已经化了妆，普普通通的学生长相，去买爆米花，还是被一群小姐姐拦住了。

回想起来，他当时就像被鲨鱼群围住的小海豹，等着我去解救。”

陆明桦看到这里，想象着那个画面，眼里泛起柔光。

她的孩子生下来就很漂亮，性格也柔软可爱。

“……约会到表演吃醋内容时，我没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他却坚持自己已经按照要求表演。

我们一起吃了海鲜，他只是表现得很腼腆，我无法理解其中有吃醋的情绪释放。

我们争辩了两句，他的气场变得十分委顿，仿佛受到巨大打击。

我也很绝望，真的没有get到他的表演，直到我发现他手臂上爬满了红色的小点点。

他对虾过敏，十分严重，这是我送他去医院后知道的事情。

手臂上满是疹子一样的红色小点点，有酒精过敏经验的我知道，肯定很痒。

我让他去医院，他再次拒绝，坚持要先送我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割裂感，以及深深的无法描述的孤独感和自毁倾向。

清俊，有钱，又年轻的青年，对谁都温柔，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在意？

那一瞬间，我有些生气，他为什么不爱自己？”

读到这里，陆明桦目光一颤，忽然明悟上次为何自己给他夹虾，姜诗要撒娇的要过去。

那时她以为只是女孩儿娇气，原来是这样。

第五页，补录：

“……”

第六页，第七页，第八页……

第三十五页：

“小陆的演技越发纯熟，已经能在各个角色之间自由切换。

不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有没有给他带来改变，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更加自在一些。”

……

……

第三十九页：

“今天在小陆家蹭饭，他和郑助理都很会煮饭，我弟弟姜辞也特别擅长家事，所有人里好像只有我是一个厨艺废物。

小陆煮饭的样子十分娴熟，也很放松，我又慢慢释然。

或许他正需要一个不会煮饭又爱吃的女朋友让他施展厨艺呢？

晚饭吃得肚子圆滚滚，需要扶墙才能移动。

他做的拍黄瓜十分好吃，我当然是一阵猛夸。

他有一瞬间晃神，好像回想起什么往事。

……

晚上，和他一起弹钢琴。

他写的曲子，曲调十分沉重孤寂。

弹这首曲子时，我终于看到他掩藏在温柔外表下的孤寂内心。

我修正了对他的感受：小陆把自己深深禁锢在牢笼里，他一定一个人度过了很多寂寞的时光。”

这一页末尾后来用不同颜色的笔补录了一句：“那时候还不明白，或许这时候我已经为他着迷。”

陆明桦嘴角含笑，小儿女情思总是让人动容。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想到儿子和姜诗的相遇和恋爱故事如此具有戏剧性，但以她的人生经历来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到十分令她惊讶的地步。

当年她也是在帝大遇见纪星海，彻底改变原本对人生、对未来的计划。当时她身边的人知道她的想法，都觉得她疯了。

她依然说服父母，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后来，她和纪星海离婚，很多人明里暗里说那是一次失败的婚姻。

可她不觉得失败，只不过是在人生的那个阶段，她突然想尝试另一种生活而已，自己的选择最后也由自己承担后果，这有何不可？

第四十二页：

“今天是为期一天的家中约会日。

……

小陆的表现十分完美，再次给予我无限灵感。

我感觉自己稍微触到一点他真正的内心，他把真实的自己掩埋在面具之下。

我劝解他慢慢放下面具，试着用真实的自己面对现实，生活并不会那么可怕。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我想让他快乐一点，今天比昨天快乐一点，明天又比今天快乐一点。

总有一天，他会真正快乐起来。”

这一页贴了很多很多照片，有两人一起做的早餐，小陆坐在地摊上盘腿堆积木的样子，两只手十指紧扣握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他刚洗完澡头发滴着水的样子，像孩子一样睡颜恬静的模样……

一帧一帧，全都是陆明桦不了解的小陆，她仔细的一张一张看过去，爱不释手。

……

第四十五页：

“今天，是没有小陆的一天。

他有事回乐城，给我发了一张乐城的夜景，很美。”

文字下面是一张静谧的夜空的照片，可以看见远处灯火辉煌。

第四十六页：

“小陆从乐城回来了，还带了礼物。

他带了一些乐城特产，火腿很香。

他还送来三盆多肉，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是小陆妈妈以前十分喜欢的绿植。

他从江城老家带到枫城，又从枫城带去乐城。

他没有被妈妈新家庭的成员接受，那家的两个孩子偷偷毁掉他带了很远很远的多肉。

后来，他从家里搬出来。

他说这次回家拿东西，偶然看到阳台上余留的竟然还活着，就带了回来。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抱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替他委屈，小陆的妈妈没有注意到这些事吗？

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承受？

他明明有那么多委屈，还温柔的安慰我：姜姜，不要哭了。

心像要化掉一样，没有人珍惜的多肉，我会珍惜。

没有人疼爱的小陆同学，我来疼。”

右上角竖着贴了三张照片，是三盆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多肉。

看到它们的一瞬间，杜明桦就想起当初在江城的生活。

她当时很喜欢这些小东西，有时候娇气得不行，光照水分稍微不对，就会从根茎部分开始腐烂。有时候忘记照看，不知不觉又长出一大片，把整个花盆胀满。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纸上，瞬间氤氲掉大片墨色，陆明桦捂住嘴，仰头将眼泪憋回去。

她很少哭，更何况已到中年，该经历的风浪都已经经历过，平日很少有什么事能够再动她心弦。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她的小少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经历了多么孤寂无依的人生。

陆明桦忍了很久，终是忍不住。

推开笔记本，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懊恼几乎要将她整个湮灭。

第五十页：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在顾家宴会上遇见小陆，周围的人都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字：纪衍川。

这时我才知道他是那个大明星纪衍川，他一直在骗我。

我们还在宴会上遇见顾嫣，顾嫣是我童年好友，也是……小陆的初恋女友。”

陆明桦微微一愣，她都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谈过恋爱。

“……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我提出分手。

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最初的开始小陆同意我的额提议，很大程度上是在迁就我，能提前解除合约，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接受。

可是他不愿意。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陆明桦抿住嘴，眼里含着淡淡笑意，原来还是衍川主动。

姜诗看起来大胆，其实很迟钝。

这本日记里，不仅记录了儿子的日常，连姜诗的个性也展露无疑。

“第七十三页：

……小陆花了一点时间，给我解释他和顾嫣的过去。

……

顾嫣、他父亲、他母亲……每一个人都在伤害他，我终于知道他如何艰难的一个人成长成今天的样子。

我总忘不了他为了配合我，吃虾吃到过敏的样子。

他的心，空空的。

就像一口干掉的井，徒有一个黑洞洞的井口，内里已经干涸，再也打不出水。”

……

……

“第一百五十六页，

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爱他。

我希望，有一天他空空的心能被我填得满一些。

我也希望，除了我，他能获得更多爱。

有时候会害怕，假如我发生什么意外，他是否能好好生活？

我希望他可以。

我希望除了我，还有其他存在可以支撑他。

他，本就值得被所有人深爱。”

……

……

时至深夜，厚厚的一本日记读完，陆明桦摸着本子最后一页，心情沉重复杂。

她沉思良久，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是我，陆明桦。我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办一下。”

挂掉电话，继续拨通另一个号码：“胡秘书，是我。姜诗小姐如果想了解公司的情况，不用隐瞒。嗯，当我亲女儿一样对待。”

电话另一头的胡秘书表情管理系统有一瞬间紊乱，很快冷静下来，“是，我知道了。”

吩咐完事情，陆明桦沉默的坐了几秒钟，重新点开手机屏幕，拨通最后一个号码：“老吴，是我。”

吴勤刚洗完澡出来，正准备睡下，“明桦，怎么了？还没睡？”

“嗯，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

五分钟后，电话挂断，吴勤在床上坐了几分钟，重新换了身衣服，起身往书房走。

吴晴晴和吴天宇被叫到书房。

吴勤坐在书桌后，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五味杂陈：“你们陆姨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当年陆镜从家里搬出去的原因。原本我以为是孩子大了，不习惯住在家里，原来是你俩干的好事。”

吴天宇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情，小时候不懂事，总害怕那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哥哥抢走父亲的宠爱，又欺负他沉默寡言，他和姐姐确实偷偷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那次他们确实过分了些，等陆镜搬走，他才回过味儿来。

长大一些，慢慢懂事，他心里其实十分后悔。

陆镜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他和姐姐，到后来甚至是他们抢走了陆姨。

吴天宇十分干脆的认错：“爸爸，小时候不懂事，我确实错了。”

吴勤脸色稍微缓和一点：“知道错了明天就去找你小陆哥道歉。”

吴天宇点头，“嗯。”

吴晴晴昨天在小陆那里被落了面子，情绪不好。

听到吴勤的话，大小姐暴脾气一瞬间被点燃，“他跟您告状了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也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这是掌管公司有底气了，要来欺负我和天宇？”

吴天宇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吴晴晴没好气的挣开，扬着脸，一脸知错不改。

吴勤深吸气两口，语气重了两分：“原本我还觉得你陆姨说的有些重，你这肆无忌惮的态度，真是我没有把你教好。听说你昨天去公司找小陆了？”